金河（4）

剪彩那天早上晴空万里，草原上的天格外蓝，乍一看感觉不真实，像是一幅油画，又像是染蓝布的大染缸洒了。金矿新船投产运行是件大事，必然要吸引四邻八方前来观摩的领导干部、凑热闹的群众。金矿派出所的杨所长早早到了现场，七八个民警一字排开在开工典礼现场巡逻守卫。

作为全省、全州、全县的一件盛事，金矿职工家属的一帮婆娘娃娃们已经提前几天被“青海湖”大卡车接到矿上来了。各族群众盛装出席，红旗招展，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。

省、州、县领导轮番讲话后已临近中午，朱总陪着领导又参观了轮机室、操作面，各项工作才告一段落。瞬间，矿上冷风四起，一片乌云笼罩金河，瓢泼似的大雨倾泻如注。副省长牧民出身，不好面子，不讲排场，一脸亲民风、接地气，就要在金矿食堂吃饭。朱总何等人才，早有安排。手抓牛肉、凉拌萝卜、狗浇尿等各式菜端了上来，一人倒了碗青稞酒下肚，工作餐到此为止。

上级领导走了，金县长和朱总留在最后。金河水夹杂着雍忠吉合则神山的泥土咆哮而来，朱总与金县长看着窗外。

“今天的雨下得真猛！”金县长吸口烟说道。

“昨晚有个梦，看来是真应了！”

“啥梦？”

“梦见我跳到汉江救人。救完人还去抓白龙尾巴，尾巴没抓住，把我呛了一口水。”朱总若有所思。

“梦都是反的，别信啊！”金县长说，随后叫来司机回县上，说明天有个会要开。

金县长的战旗车瞬间消失在雨雾中。乌云里一道闪电亮若白昼，河岸的山体伴着滚滚雷声卷起泥浆冲进金河，金河水若猛兽般咆哮着倾泻而下，采金船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斜在河道里，河水径直往金县长回县城的沙路上漫去。

朱总大喊一声：老李、老马快出来救人！便跳上一辆推土机。

屋里的人听见喊声都往外跑，眼看着金县长的车歪在了沙坑里，打了个转，洪水已经没过车顶。朱总开着推土机，在泥泞里挣扎了两分钟，推土机纹丝不动，便叫了一声：老李过来开推土机，我去救人！

朱总跳下推土机，往金县长落水处跑过去。在千军万马般汹涌而过的洪水中，朱总像一棵失了泥土的树苗，飘荡在黄土泥浆里，在汉江救人的本事再也没能施展开来。一会儿觉得脚似乎蹬到了金县长的车，还没站稳，瞬间又被洪水冲得直打转。漆黑的水面上，推土机的轰鸣声、雷声、洪水怒吼声交织在一起，远处工棚里手电筒的灯光细得像一条线，忽明忽暗。忽而又感觉金县长在水里叫他：乡党、乡党，快来救我！

朱总就在水面上扑腾了几下，沉到水底捞金县长去了。